花朝

【周黄】光明之灰（一）

存在各种bug请别在意

私设若干

一

蓝溪星位于蓝雨星系边缘，在星图上的位置偏僻，隐没于星系千万星辰之间，却是一颗名闻遐迩的天然度假星。

从太空中俯瞰，它周身被温柔而朦胧的蓝色光芒包裹。体积极小，地表95%以上被水覆盖，氧气含量与重力系数完美适应人体。气候宜人，是星际公民们钟爱的度假胜地。

最近联盟的紧张局势并未波及这颗平静的小行星。蓝溪星的五月是旅游旺季，加上著名的庆典白曜日将近，来自不同星系的游客陆续大批降落在这颗星球。虽然表面仍是一如既往的宁静悠闲，也不能免俗地显出几分被人群挤占的迹象。

首都空港大厅，游客观光艇管理中心。

“F2-KW9812，预约开启，身份验证通过。祝您旅途愉快，黄少天先生。”

悦耳的无机质女声中，栗色头发的年轻人不以为意地将双肩包拉链拉好，随意斜挎在一边肩上，甩到背后。脚步轻快地走向停机坪入口通道，心情很是愉快似的回头冲光屏上面无表情的虚拟影像抛个飞吻。

首都观光艇停机坪共有两层，每层分割为多个区域，不同型号的飞行器安静地停泊着。各种通道交错其间，黄少天哼着歌，在通道间轻车熟路地穿行。透过两侧的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川流不息的飞艇起飞或降落。

“运气不错，今天是个好天气。合作顺利，伙计。”黄少天停步在编号为F2-KW9812的飞艇前，用ID卡在编号下方的终端仪刷过。

F型是在旅游星球上很受欢迎的一种观光艇。比起其它型号，它自由度高，航线可以自行调节，提供手动驾驶模式，是喜爱自驾游的观光客们的首选。能量可供全速行驶12小时，对于蓝溪星这种小型星球，大约可以环赤道两周。

这是一架普通的小型双人飞艇，外表是一个扁平的椭圆形，大小与中型悬浮车相当，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

刷过ID卡后，飞艇顶部的指示灯闪了两下，上半部分透明的玻璃舱向两边滑开。

黄少天先将随便挎着的背包从上方抛进去，然后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肢体。双人艇的空间虽然不算逼仄，却也不十分宽敞，恰是那种与人分享不会十分愉快的设计。

黄少天爬到驾驶舱上方。刚探头看了一眼，和一双往上看来的黑眼睛四目相对，两人都僵住了。

像是被按下暂停键，默默对视几秒后，黄少天和驾驶座上的陌生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一个低头，一个就着靠在舱门处的姿势，伸出手腕查看自己的通讯终端。

再次确认了之前的预约信息，黄少天狐疑地回头，刚刚刷过的编号牌无误。

驾驶座上的人动作与他高度同步，两人又一次无语地对视。黄少天有些不确定地清清嗓子：“我觉得可能，大概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

陌生人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按了一个按钮，操控台上的光屏亮起，系统启动界面显示出F2-KW9812的字样。

黄少天的面色变得有点古怪：“我预约的是双人艇没错，另一个是我朋友，他还没到，这家伙一向不太守时。咳，你是一个人吗？”

对方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又敲击了几个键。

光屏上的字符闪烁着翻过，显示出这艘观光艇的信息，当前日期、时间段，使用者一栏原本是两排的标准格式，却浮出三个名字，黄少天、刘沐、周泽楷。

“……这都行。”黄少天面孔轻微地扭曲。“你叫周泽楷？我是黄少天。这情况看来只能用系统bug解释。啧，不知道什么破规定，双人艇要两人才能预约，还不能超过两个人。”黄少天摸着下巴，“哎，你难道是选的随机？”

周泽楷略微一迟疑，再次点头。

那边已经又自顾自地说下去：“看你用得挺顺手，对这系统还挺熟的样子，怎么一点不讲究，很少有人预约观光艇选随机匹配的，特别是F型艇，毕竟都是冲着自由度去的，还是跟熟悉的朋友一起比较方便，想去哪就去哪，至少也事先征个同伴组队什么的。随机出的旅伴怎么想都不太靠谱的样子，又不是速配节目。”

对上周泽楷写满点点点的黑眼睛，又强行把话题拉回来，“匹配成功应该会有通知同伴名字和联系方式之类的信息吧？”

“有的。”周泽楷终于有机会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吴启。”

他想了想，补充：“没有联系方式。”

“诶——刚刚信息栏上没有这个名字。连系统都不认他，那就先别管这个人了。”黄少天冷酷地将这个名字划为无用信息，“还是看看我们这个bug要怎么处理。先说好啊，我可不让出这艘飞艇，我朋友也是，这个季节要预约F型有多难你知道么。”

周泽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打开通讯系统开始连接管理中心，十足的行动派。黄少天抬腿从上方跳进舱内。圆形飞艇前半部分的驾驶舱已经被周泽楷占据了，他就暂且把自己塞在后舱。

前面传来周泽楷低低的声音，应该在向人工管控中心讲述情况。这人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出色，说话却十分言简意赅，除了几个关键词，就是“嗯”“哦”“啊”，音调沉稳却并不冷硬。

黄少天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几眼青年的背影，便移开视线。自己之前抛进来的双肩包正正落在后座里。还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黑色背包，款式平凡，材质普通，表面没有多余装饰的纯黑色，只有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图案纹样，细看还颇有设计感。

这时前面的周泽楷对着通讯仪说了句什么，回头示意。

“无法提供其它补偿措施是什么意思？”黄少天眉毛倒竖着质问。

光屏上的工作人员一脸看似诚恳的歉意，说出的话却毫无价值。“工作出现失误是我们的失职，这种意外十分稀少，确实是由系统bug造成的。可是您知道，近年来蓝溪星游客流量大幅增长，F型自由艇都是需要提前一星期以上预定的，我们现在无法提供空余飞艇……”

“停停，道理我都懂，那你说要怎么办吧。你要是说往双人艇里塞三个人，我现在就去投诉。”黄少天干巴巴地说。

“如果您不介意，我们还有少量固定航线的C型和E型观光艇剩余……”

“不要，你们的固定航线连首都海域都不出。”黄少天飞快地回答。顿了一下又向周泽楷扬扬下巴，“你呢，你怎么想？”

周泽楷毫不迟疑地摇头。

“好吧，看来我只有去投诉了。回头我会建议旅游局别整天忙着购置新飞行器，先多雇几个实习生修补一下它们漏得跟筛子一样的系统好了。”黄少天扬起一边眉毛，切断了通讯。

向着周泽楷一摊手，“那么——这位周泽楷先生，如你所见，现在的情况很清楚了。”

“投诉？”周泽楷眼里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个之后再说，我们先来谈谈这艘飞艇的使用权问题。”黄少天攀着驾驶座的椅背，周泽楷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微向后仰，有礼貌地转脸对着黄少天。

他考虑了下要怎么不太欠揍地说出真相，反倒是周泽楷先开口：“你朋友？”

“并没有什么我朋友。”黄少天摊摊手，“另一个也是我，只是想独占双人艇而已，用别人的身份一同预约虽然有点麻烦，也不是不可行。”

仿佛几分钟前信誓旦旦说着我朋友的那个人都是幻觉，他坦诚得格外迅速，理所当然的语气，意外的坦率让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浪费有限的观光艇资源是违规的嘛，啊，也许系统发现了我的小动作？谁知道呢。我来这颗星球度珍贵的年假，毕竟多出一个人，协调意见总是很麻烦的事。”

周泽楷默不作声地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栗色头发的青年话风一转，随意地问：“你是第一次来蓝溪星吗？”

周泽楷将ID卡拿出向他展示。ID卡的制式全星际通用，只有背面的标识相异。

周泽楷的卡上是简单的字母组成的黑色LOGO，是距蓝雨星系数百光年外的轮回的标志。那是个并不显眼的星系，几百年来在断断续续内战的联盟内部一直保持着中立，名字在时事新闻中出现的频率并不高，黄少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证明了自己的来处后，又开口补充：“第一次来，度假。”

黄少天早预料到似的，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既然是第一次来，不如就跟着我随便看看好了。你既然不在意旅伴，一定也不是个死心眼儿，把那些什么官方旅游手册，必去景观一二三都忘了吧，除了人什么也看不到，我虽然不是原住民，对这个星球还是熟悉得很，带你去些别的地方如何？”

周泽楷的视线落在那只自来熟地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似乎是在思考。

片刻后点了点头，黑色的眸子撞进黄少天的视线里，看到对方太阳一般明亮纯粹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

 

舱门在头顶闭合，飞行器进入起飞前自检模式，身下传来轻微的震动感。

“你看看你这个人，啊，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黄少天觉得之前判断这不是个固执的人可能是个错误。

周泽楷虽然答应了目的地由黄少天定，手动驾驶和设定航线也主要由他来，但就是占着驾驶座不肯移驾去后舱，只肯往一边挪，十分吝啬地让出一个身位示意黄少天。

他也不解释，当然，这种无来由的固执肯定不会有什么意义，黄少天并不在意原因——偏偏对方还用十分无辜却坚定的眼神望着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有种和偏执狂较劲的挫败感和啼笑皆非。

“我说，你不觉得这样利用空间很不合理吗。”黄少天尽量自以为委婉地暗示他。

“不会呀。”周泽楷无辜地说，“挺好。”

黄少天自认身材标准，四舍五入一米八，对方虽然到现在为止一直坐着，看不出身高，但目测手长腿长。前舱被控制台占去了一部分空间，这人也不嫌挤得慌。

一边腹诽，一边没好气地把周泽楷往边上再挤挤。

“周泽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在奇怪的地方这么固执，我以前辈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执着于细节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你想观摩飞艇驾驶的话也不是个好选择，这种观光型飞艇完全是傻瓜式的，只要设定好坐标，在到达前自动飞行模式就会计算出最佳航线，虽然有手动模式实际上也很少有人会开，你可以先去睡一觉我说真的……”

飞行舱的狭小空间内回荡着黄少天一个人的喋喋不休，周泽楷被黄少天挤在角落里，姿势委委屈屈别扭得很，表情却颇带几丝兴味盎然。

等黄少天停顿喘口气的空档，开口：“嗯……前辈？”

黄少天正快速扫视着光屏上跳动的数据，觉得他这抓偏重点的能力十分奇怪，忍不住转头打量了他两个来回，翻出一个白眼：“哼哼，你ID卡上写着呢，我比你大。”

周泽楷上下瞄他一眼：“看不出来。”

“那是我显年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开着这架飞行器出门做二十个六阶跃升盘旋垂直滚。”

周泽楷低声笑：“信。”

他背靠窗，托着腮，歪头看着黄少天的侧影。

低沉悦耳的音节并未被飞艇起飞的轰鸣声湮没，直直撞击着鼓膜，带来神经末梢一阵酥麻麻的轻颤。

小飞艇腾空而起，投入与碧蓝的浩瀚水域相接一色的无垠天空。

二

等到海岸线在身后完全消失，飞艇驶出了蓝溪星最大的陆地海域，视线中只余下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水和澄澈的天空。

视线中的飞行器已寥寥无几，上午的太阳正缓缓向空中爬升，碎金般的光芒在海面铺洒出一条波光粼粼的金色航道。

为了维持旅游星球的生态，蓝溪星上的飞行器管制相当严格。首都空港是蓝溪星唯一的官方飞行器停泊港。从停机坪起起落落的飞艇不计其数，出于安全考虑，大多人在起飞时会采用自动定位和选择航线的完全自动模式。黄少天却一直坚持手动，他指令减速，将高度下调到飞行模式的下限，距离海平面只有十几米。

打开顶部舷窗，窗外清新的风一拥而入，这片海域完全没有一般海水的咸腥气息，海风十分宜人。

“虽然说好了跟着我随便去哪，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么。”黄少天抬头深吸了口气，瞟了眼从刚刚起就一直望着窗外陷入沉思状的周泽楷，似乎不经意地开口。“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再给你一次机会啊，就一次。”

周泽楷收回目光，拧着眉毛考虑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开口：“晶石群岛？”

黄少天倒吸一口冷气：“哈？你难道没听说过著名的日影草怪谈？就是那个，由于连续一个月络绎不绝的观光客飞行器遮天蔽日，导致岛上的日影草因为晒不到太阳而大面积枯死的传说，平均交通堵塞超过6小时，你真要去？”

周泽楷：“……”

世界上总有一种人，面对多个选项时犹豫不决选择困难，偏又喜欢对别人的提议吹毛求疵。周泽楷怀疑黄少天大概有点这个毛病，把问题抛回给他。

黄少天嘻嘻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我？我只是喜欢坐在小飞艇里悠闲地漂在海面上，随便去哪都一样。”

一般来说这种“随便”式的说辞通常都是口是心非的掩饰，结果黄少天好像是真的没有目的地。两人和平友好地对着全息地图和旅游手册研究了半天，最终决定一路向北兜个风。

将北极点设为目标坐标，打开温度调节系统，切换到全自动模式。做完这一切，黄少天愉悦地拍拍周泽楷的肩膀，在狭窄的驾驶舱内手脚并用地爬回后座。

两个成年男人的身量挤在驾驶座上跟舒适完全无缘。周泽楷这种无谓固执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是不会计较的，前舱就大度地留给他好了——

后座勉强刚好够一个人躺平，不禁让人怀疑飞艇的设计者一定是只不解风情的单身狗。黄少天刚把自己摔进软软的座椅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周泽楷也回头向后座探来。

他望天翻了一个白眼，警惕地瞪着对方伸过来的手：“喂你是走哪黏哪的小学生吗，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叫了啊，我跟你说只有这个绝对不行，后座是我的，我的！”

周泽楷无辜地眨眼，表情十二分的天真无害。慢吞吞地伸手指了指角落：“包。”

“……哦。”黄少天讪讪地把被自己挤到角落的黑色背包递给周泽楷。周泽楷微笑颔首，然后低头拉开背包翻找。

黄少天的目光不由得多停顿了一瞬，那是双与脸十分相称的漂亮的手，骨节匀称，修长有力，在黑色的映衬下是玉石般柔和的白色。

周泽楷取出两瓶水，一瓶抛给黄少天。黄少天掂在手上晃了晃，饶有兴致地看周泽楷又掏出一个深灰色的方块，好奇问：“这是什么？”

“便携画板。”周泽楷回答。

他将外表看不出缝隙的银灰色方块从中间掰开，摊平，再展开，膝盖上便出现了一块两个普通纸张电脑大小的灰色金属板，仍然严丝合缝，看不出具体材质，平滑如同浑然天成。又从一个圆筒中取出白色的复合纤维纸铺在画板上。

黄少天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原来你是出来写生？看不出你的爱好这么复古，我是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理工宅。”

周泽楷偏头看了黄少天一眼，没有追究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被定义成了理工宅。黄少天啊了一声，突然拉过自己的包一阵翻找，拿出一台照相机晃了晃：“其实我们出来的目的倒是有点像，说我是来采风的也未尝不可啦。不过我理解不了艺术青年的世界，我有个朋友倒是很有艺术细胞，他每次见到我拍回去的东西表情都特别古怪。”

他语带抱怨，表情却十分明朗，兴致勃勃拉住周泽楷开机展示。

屏幕上的数字只有几十张，按时间倒序往前翻，全是游客们十分熟悉的标志性景色，在那本厚达318页的官方旅游手册中出现过。

蓝溪星首都大陆的标志建筑剑塔，人流熙攘的水晶广场上分发气球的玩偶，水底城幕墙外斑斓摇曳的海草，再往前就是宇宙中眺望的远景，美丽的蓝色星球温柔地缀在漆黑的底色之中。

周泽楷专注地看对方手指滑动间一张张快速闪过的照片，耳边是周到的全方位讲解。黄少天确实是个三流摄影师，技巧粗糙，取景构图全凭本能，灵气这种过于抽象的东西也很难界定，幸好审美还不是太糟糕，似乎有种天生嗅觉勉强拯救了他。

对方栗色的发顶随着动作轻微晃动，语气轻快，眉目飞扬，使人见之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周泽楷决定把自己刚刚在心中给对方的摄影水平下定的评语给忘掉，算了……开心就好。

正好翻过一张照片，看背景建筑是空港出口，画面上是几个头发五颜六色，打扮完全是当下潮流的年轻人的合影，少年少女在蓝天下绽放着天真耀眼的笑颜，像这个时代大多数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一样。

黄少天扫了一眼：“这是几个百花星系放假来旅游的学生，我正好挎着相机，就被他们拉住帮忙拍个合影。说起来，周泽楷你是做什么的，看你年纪应该也是学生没错吧。”

“毕业旅行。”

黄少天露出一个了然的“我懂”神色：“正式步入万恶的社会接受压榨前是该好好挥霍一下假期，估计你们轮回的劳动法跟我们差别也不大。”

看他明明最多跟自己差不多大，却一直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前辈模样，周泽楷有点想吐槽，忍住了。

“毕业旅行还是跟一大群朋友一起玩比较有意思。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天各一方，想再聚齐就一年比一年难了。”黄少天随口说。

周泽楷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再往前划了几张就到了头，黄少天似乎也是说累了，顺着周泽楷的目光向舷窗外望去，舱内一时安静下来。

导航光屏显示出已经到达北回归线附近，此刻他们低低地飞行在海面上空，视野内唯有阔大的海与天。舷窗外一阵阵的海浪声从飞艇沉闷的气流声间隙传进来，间或夹杂着海鸟的鸣叫，因为飞艇的速度而显得失真。

日光晴好，平静的海面偶尔翻卷起细碎的浪花。一路上几乎见不到陆地，只有视线尽头偶尔有冰山掠过，顶端远远地反射着令人心醉的晶莹闪光。

再美的景色一成不变也会失去吸引力，飞艇里的两个人却都跟看不厌倦似的一瞬不瞬地盯着海面，一个不时低头掠上几笔，一个兴奋地嚷嚷着举起相机咔擦几张。

太阳已经完全升到了空中，黄少天征求过周泽楷的意见之后，将飞艇切到船舶航行模式，再次减速，原本低空飞行的飞艇缓缓降落在海面上，底部弹出气仓，飞行器外壳向下变形，上方的透明舱门向底部打开，乍看像一个扁平的大鱼缸漂浮在水面之上，平稳地向前驶去。

正午的阳光倾泻下来，令人有几分昏昏欲睡。黄少天摸出一个遮光镜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摊开手脚靠在后座上，抬手打开驾驶台侧上方的电视。

“您已厌倦了千篇一律的人类吗？您想在芸芸众生中独领风骚吗？您想拥有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吗？只需一个小小的基因改造手术，您就可拥有来自兽人星球的最潮风尚，猫耳、象鼻、犬尾，多达80种元素任您选择！安全快捷，您还在等待什么？”

看到屏幕上搔首弄姿的异形，黄少天嘴角抽搐了下，按了换台。

“白曜日将近，据旅游局统计数字显示，今年五月以来，入境游客已突破200万人次，比去年同期上升8个百分点。蓝溪星区特别行政长官梁易春近日表示，打造蓝雨星系第一旅游星球，仍然是我们致力追求的目标。”

不痛不痒的本地新闻，百无聊赖地继续换台。

“宇宙歌姬苏沐橙进军影坛首部作品！知名导演倾情加盟，金牌编剧联手打造，催人泪下的情感大片《哥哥的梦想》，5月21日，震撼上映！”

“苏妹子还是好好唱歌比较有前途，她的演技何止灾难。”黄少天一脸不堪回首。

旁边的周泽楷不知什么时候抬了头，看了眼电视屏幕，又斜眼睨了下黄少天。黄少天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换台。

“联盟太空监测中心昨日公布，已确认上个月发现的NR-374TU行星上存在生命体，具体形态尚未证实，联盟派出的第一批考察团预期将于下周登陆。之前，由于数据显示NR-374TU行星上疑似存在大量S9能量晶体而引发了多方密切关注，这种新型生命体是否具有高等智慧、与人类是敌是友尚待进一步接触，联盟对各星系提出忠告。”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其貌不扬、气候恶劣的星球上即使有生命体也不是什么善茬。”屏幕上显示出的图像是一颗呈现黯淡红棕色的星球，灰扑扑的实在称不得美。

黄少天懒洋洋地笑了声：“刚发现就觊觎上人家的资源，看看你们这些人类。当然，这种难看的星球，我是不想去的。”

一个颜控。在听不到的地方，有人又被默默贴上了一个标签。

世界新闻简讯还在继续。

“本周，轮回联邦最高评议会议长选举进入最后阶段。目前，鹰派形势一片大好，半数以上的议员们已公开或隐晦地表明了立场。发言人5月7日在首都市政广场的演讲引发了轰动，其中，结束致辞‘沉眠的黑色巨人于荣耀之光中新生’迅速风靡了全星系的大街小巷与媒体网络。在一片激昂的氛围中，指责政治家们蛊惑人心的声音变得微不足道。然而，有关人士表示：大局仍未尘埃落定，变数始终存在。”

黄少天余光扫见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看着新闻目光专注的周泽楷，没有开口发表评论，只是放下了遥控，双手叠在脑后眯眼看光屏。

“5月9日，刚结束微草星域宇宙海盗清缴工作的微草新任元帅王杰希抵达嘉世，与嘉世总统陶轩进行了长达五小时的秘密会谈。会晤结束后，王杰希元帅以还需处理大量公务为由，婉拒了记者招待会的出席和陶轩总统共进晚餐的邀请，直接返回下榻的酒店。此行全程十分低调，会面后双方面色缓和，均对会谈内容缄口不言，引人不由遐想微草军方与嘉世达成了何种协议。”

看来是记者会扑了个空，屏幕上是微草一行抵达，从舷梯上走下的画面。

说是低调却仍极其隆重的欢迎仪仗间，走在前头的男人带着对万众瞩目习以为常的沉稳，身姿颀长，军服笔挺，勋带肩章一丝不苟，面容却是出奇的年轻。与满面标准政客职业笑容的陶轩握手时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周身萦绕的沉肃之气在花团景簇中也无法消弭。

双方相互致意后转身时，那双大小不一的眼睛无意扫过镜头，一瞬间仿佛时空凝滞了一瞬，几乎要让屏幕外的人感受到了那如有实质的视线。

“嘉世？”黄少天面色变得古怪，低低重复，冷笑着哼了一下。

TBC

附送蓝溪星全貌图【不（这颗星球上平均温度接近200℃，理论上不会有人）不过这个故事本来就不科学